东周列国故事19:淆之战

周襄王二十四年(公元前628年)冬天,晋文公死了,他的儿子睞继承了君位。这就是晋襄公。第二年春天,晋襄公正在曲沃为文公治丧守灵的时候,忽报秦军偷偷经过晋国去攻打郑国。元帅先轸连忙去见襄公,请求立刻发兵袭击秦军。

先轸说:”秦军千里长途奔袭,不可能久待在外的。现在正是春天,估计到初夏,他们无论如何要返国了。淆山是我国与秦国的交界处。这里山路狭窄险峻,只有一条小路,是秦军的必经之路。我们将军队埋伏在那里,打它个漂亮的伏击战,让秦军一个也回不去。”晋襄公就决定戴孝出征,与先轸一起带军队到淆山设埋伏去了。

再说秦国的远征军主将是孟明视,副将白乙丙、西乞术,共率兵车三百乘,精兵三千余人。这次出征,蹇叔、百里奚两人是不同意的,因为秦穆公仗着有几年前留在郑国的秦将杞子、逢孙、杨孙为内应,坚持伐郑,两人没有办法。孟明视是百里奚的儿子,白乙丙、西乞术是蹇叔的儿子。临行时,蹇叔密封了一个短简交给儿子,叫他一定要按简中的话去做。大军行到半路,孟明视好奇,要白乙丙打开那封短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哪知白乙丙打开后交给孟明视一看,孟明视连声叫:”晦气!晦气!”原来,那短简中只写了两行字:“此行郑国不可怕,担心的是晋国。淆山地势险要,你一定要谨慎。否则我准备到那里去收你的尸骨。”

孟明视虽感晦气,心中却不在意,只觉得蹇叔那老头年纪大了,顾虑太多。

秦军就这样一路进发,过了晋界,又到了周王朝控制的地方。秦军一路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郑国有个贩牛的商人,名叫弦高。他正赶着牛群想往洛阳城里去卖,半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叫蹇他。他刚从秦国来。蹇他告诉他秦国的大军自去年底出发,去奔袭郑国,现在就要到这里了。弦高听了,心中十分吃惊。他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应该赶快去通知自己的国家作准备。但转念一想,秦军马上就到,时间根本不允许了。怎么办呢?弦高急得六神无主起来。回头看看自己的牛群,他忽然心生一计,花钱租了一辆马车,赶着他的牛,迎着秦军而去。

弦高赶着牛到达滑国地面的时候,终于迎上了秦军。弦高假装作郑国的使者去见孟明视,对他说:”敝国国君知道将军远道而来要君临我国,让小臣我先来犒劳贵军;敝国夹在大国中间,常常受到欺侮,为了防备他国的侵略,等待贵军的到来,我们不得不严加设防。这点还要请您将军谅解。”

弦高的一席话,说得孟明视呆若木鸡。看来郑国早已作好了准备,这次伐郑就没有把握了。于是他灵机一动,对弦高说:”贵国误会了。这次出征,是为了讨伐滑国,我们哪会去碰你们郑国呢!”

弦高听了,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将自己的二十多头牛献给了秦军,就赶回郑国去了。

郑穆公得到弦高的报告,起初还有些不信;他就派人暗地里去观察先前留下来的三个秦将的动静。探子回报说:”三个秦将已整顿好盔甲车马兵器,正准备动手了。”郑穆公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忙将他们驱逐了出去。

再说孟明视伐郑不成,干脆顺手牵羊,灭了滑国,让士兵掳掠一番,带了滑国的许多金银财宝,美女、车辆,踏上了归秦的路途。

大军行到淆山,眼看过了此山,就是秦国地面了,白乙丙忽然想起来时父亲给他的那张短简,里面谆谆嘱咐过淆山时要谨慎,就去提醒孟明视。孟明视却说:”我们千里驰骋,都已经过来了,就这最后一座淆山了,有什么大问题?你如果怕前面有晋军的埋伏,我来作前队开路好了。于是他就命军队的勇将褒蛮子打着他的帅旗先行,自己随后紧跟,吩咐白乙丙、西乞术作三、四队随后。

却说这淆山真是个十分险要之处。东西两山之间,山路险峻而狭窄,特别窄的地方,一面是峭壁,一边是深涧,人只能下了马将车推行而过。特别是那叫做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的地方,人见了更是望而生畏。

且说褒蛮子的前队一进东淆山,就遭到了晋国将军莱驹的袭击。但褒蛮子仗着自己的蛮勇,冲了过去,莱驹也不去追赶,只将军士撤走了。褒蛮子就一边前行,一边派军士去向后边的孟明祝报告:”只碰到一小股晋军,已被我杀退,可以前进!”

于是孟明视就下令大部队进入淆山。队伍走走停停,山路越走越险,过了堕马崖,已到绝命岩,地狭人多,人马熙熙攘攘,拥挤不堪,将士们都下了车马,推车牵马而行。来时是轻车快马,过得顺利;此刻是掳掠满载,行动迟缓艰难。看看褒蛮子的前队已经去得无影无踪,孟明视想,蛮子去得顺利,料前面无伏兵,于是就催动军马,拼力前行。忽然,后队派人来报”:晋兵从后边追来了,堵住了山口。”孟明视笑道:”我们是前进归秦,又不回去,让他们堵好了。再说我们难走,他也走不快,怕他什么!”便吩咐白乙丙到前面催队伍迅速前进,自己去断后。

忽然间,走在前面的士兵在喊:”道路被乱木堵塞住了!”白乙丙上前去看,只见乱木堆上有一面旗帜,上写”晋”字。白乙丙拔下旗帜,刚命令军士去搬木头,前面山上突然鼓声如雷,旌旗闪开,晋将狐射姑推出一辆囚车大叫道:”你们的先锋褒蛮子,已经在这里了;你们快快投降吧,免遭杀戮。”原来褒蛮子愣头愣脑,一头撞在晋军设好的陷坑中,早被绑缚住装上了囚车。

白乙丙大惊,忙通报西乞术和孟明视。孟明视下令全队后退。但人马退至堕马崖,只见晋大将梁弘、莱驹早已截住了退路。

此时,孟明视已意识到中了埋伏,问题严重了。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思右想想不出办法,只得命令军卒向两边山崖上爬去,企图另寻出路。但两边山上一声炮响,只听得大叫:”大将先且居在此!”吼声和着山的回声,久久回荡在山间。

孟明视这时急得六神无主,恨得如万箭攒心,只得同西乞术、白乙丙一同拼死向堕马崖杀去。不防崖上晋兵放起火来,一时间硫黄、烟硝将树林燃着,烈焰冲天,烟雾腾空,烧得秦军抱头鼠窜,但都被山上谷口的晋军活捉或杀死。一时间,淆山里杀声震天,哭声动地;尸横满山,血流成溪。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眼看四面被围,插翅难飞了,无计可施,只得坐以待缚。秦军全军覆没。

晋襄公回国,下令杀了褒蛮子,准备将孟明视三人在祭祀太庙时开刀问斩。晋文公的夫人怀嬴,是秦穆公的女儿,也是晋襄公的后母。她听到消息,就去见晋襄公,对他说:”秦晋两国世代结为婚姻之好,一向关系不错。再说当时先祖(惠公)被秦国俘了去,他们也放了回来,难道我们对区区几个败将,也一定要加以杀戮,一点情面也不讲吗?”

晋襄公听她说到秦国放还惠公的事,心里不由得一动:“相互征战,谁能保证没有意外?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好。”于是他就下令放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

孟明视三人一被放出,也不去向襄公道谢,掉头就跑。他们连囚犯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昼夜不歇地向前赶去。好不容易赶到了黄河边上,过了黄河就是秦国的地面了,可岸边找不到一只渡船。三人急得在河岸上团团乱转。忽见河上一只小渔船从西面向东驶来,船上立着一位老渔翁。孟明视马上高喊:”老大爷,快渡我们过去!”

那老翁看着他们一身囚服还穿在身上,又急急慌慌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八九分了,就问:”你们就是在淆山吃了亏的秦国将军吧?”

孟明视看看身上的囚服,不由得红了脸,低着头说:”是。”那老渔民就说:”我奉公孙枝将军的命令在此等候多时了。快往前走,那里有大船等候。”

孟明视三人就往前赶了半里路,跳上那只大船,船就立即离了岸。

再说晋军元帅先轸正在吃饭,听说襄公放走了孟明视等三人,急得一口吐掉了嘴里的饭,赶到襄公那里,怒气冲冲地问道:”秦国的囚犯在哪里?”

襄公说:”已经按照母夫人的意见放他们回国去了。”

先轸听了,气得一口唾沫吐到了襄公的脸上:”嗨!你简直像一个无知的毛孩子一样不懂事!我们武将千辛万苦捉来的俘虏,你却信一个妇人的话放虎归山!将来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襄公这才醒悟过来,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一边说:”是我错了!”于是马上下令阳处父骑快马去追。

阳处父跃马抡刀疾追至黄河边,见孟明视等三人刚上大船。他急中生智,忙跳下马来牵在手里朝船上大喊:”将军慢走,我们国君特地让我送来一匹好马,给你们代步,请回来牵去吧。”

孟明视哪里再肯上当回来,只在船上朝阳处父拜了拜,说:”晋君不杀我们,对我们的恩惠已够大的了,哪里还敢要马?我们回去后倘国君不杀我们,三年后我们会去贵国拜谢的!”说着,那大船已渐渐远去了。

阳处父站在岸上无可奈何,站了一会,只得回去回报晋襄公。

孟明视三人回到秦国以后才知道,蹇叔和百里奚料定他们此次伐郑必败,所以才让公孙枝率领船只在黄河边上接应的。从此以后,孟明视再也不敢拿打仗作儿戏、不听别人意见盲目乱来了。过了几年,他终于重振旗鼓,在与晋军的作战中雪了淆山之耻。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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