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故事15:晋文公的故事

晋惠公回到首都绛城后,仍然改不了凶残的本性。他和宠臣卻芮商量,要除掉逃亡在翟国的重耳。

晋惠公召来勃鞮,给他许多黄金,命他秘密召募刺客,并限他三天内立刻动身去刺杀重耳。这时,重耳已离开晋国在翟国避难到了第十二个年头。

重耳和赵衰都在翟国娶妻并生了孩子。得到消息,重耳不得已,和妻子季隗告别:”晋君要派人来刺杀我,我只好逃到一个大国去避难。你要带好两个孩子。如果二十五年后我再不回来,你就嫁人吧。”

季隗哭着说:”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不敢留你。我今年二十五岁,再过二十五年,就五十岁了,都快老死了,还嫁什么人!我会抚养好两个孩子的,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重耳就和狐偃、狐毛二人急匆匆地出了城门,往齐国的方向而去。驾车的壶叔只备了一辆牛车追上了重耳。当天,其余跟随重耳的人如赵衰、臼季、魏犨、颠颉、介子推等人也陆续赶去与与重耳会齐。重耳一点人数,只缺了一个管钱财的头须。原来,头须见众人急急慌慌忙于逃走,就将由他掌握的重耳一伙人的财产席卷着逃跑了。

重耳一行,身无分文,大家半饥半饱,凄凄惶惶地赶路。几天以后到了卫国的地面。但卫君燬怕招来麻烦,不允许他们经过。重耳他们只得绕道向齐国走。

一日,重耳一行早晨没有吃一口饭,就匆匆上路了。走到一个叫五鹿(今河南濮阳东北)的地方,眼看已过中午,又饥又渴,实在走不动了,大家只好坐到大路旁一片树荫下休息。在路边的田埂上,一群农夫正在吃饭。重耳就叫狐偃去向农民讨点饭吃。

一个年长些的农民朝重耳一行人看了一眼,回答说:”你们一伙堂堂男子汉,怎么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向人家讨饭?我们都是穷种田的,吃饱了才能扛锄头,哪里有多余的饭给别人吃!”

“那么,借一只煮饭的罐子给我们用用吧。”狐偃说。

其中一个农夫和狐偃开玩笑,递给他一个土块:”用这个去做饭罐吧!”

性急的魏犨听见了,气得破口大骂,就要上去打那个农夫。重耳也气得两眼冒火,不由得举起了手中的马鞭。狐偃忙一把拉住魏犨,一面用眼色止住重耳:”要得到一顿饭是容易的,要得到土地可不容易啊!土地,是国家的根本;今天上天借这个农夫的手将土地授予公子,这是公子得到国家的先兆啊!公子快下来拜受!”

重耳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狐偃是在向大家鼓劲,就真的走下车来,向那个农民跪了下来拜了几拜,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土块。那些农夫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以为他们遇到了一伙傻子。

拜罢,重耳觉得又饥又困,靠在狐毛的膝头上躺了下来。大家去地里挖了些野菜,问农民借了口陶罐煮熟了,拿来充饥。重耳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就放下手中的碗不吃了。这时,介子推却捧来一钵头肉汤,送到了重耳的手上。又香又鲜的肉汤,重耳吃得惬意极了!吃完,他咂咂嘴,抬头问介子推:”你从哪里弄来的肉?”

介子推说:”这是臣下我大腿上的肉,我见公子没有吃的,野菜又不能下咽,也没有别的办法,就⋯⋯”

“你,你快别说了。”重耳没等介子推把话说完,就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把你们拖累苦了。真不知将来怎样报答各位啊!”

介子推说:”我们只希望公子早些回到晋国,使国家富强,人民安居乐业,哪里要图什么个人的报答呀!”

看着这种情景,大家都很感动。狐毛忽然想起赵衰手里还拎着一罐粥,忙问:”赵衰呢?怎么还没赶上来?”

魏犨说:”他一定是吃掉了罐里的粥,不好意思马上赶来见大家呢!”

过了好久,赵衰一瘸一拐地来了。大家问他为什么才来,他说是鞋子破了,脚胫被一个棘刺扎坏了,实在走不快。说着,他拿起粥罐送到重耳面前。重耳十分感动:”难道你不饿吗?为什么自己不吃呢?”

赵衰说:”我虽然饿得连路也快走不动了。但是怎么敢背着我们未来的国君自己享受呢?”

狐毛对魏犨开玩笑说:”这罐粥如落在老兄手里,恐怕早就在你的肚子里消化掉了。”魏犨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开了。

重耳看看罐里,觉得这哪里是粥,分明是赵衰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啊!他颤抖着手,含泪捧着粥罐送到赵衰跟前:”我们已经吃过了。你的脚受了伤,早上到现在水米没进,你吃吧。”

赵衰接过粥罐,到河边去灌了一些水在里面,调匀了,一勺一勺地分给大家一起吃。

就这样,重耳一行忍饥挨饿,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齐国。齐桓公知道重耳是晋国最贤能的公子,马上派人到国境边去将他们迎接进来,并设宴招待,让他们住进宫里,还在自己的家属里挑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给重耳做妻子。这就是齐姜。

就这样,重耳在齐国一住就是七年。这七年中,齐国也发生了巨变——齐桓公死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争权而互相残杀,眼看在齐国呆下去也没有指望了,狐偃、赵衰、魏犨等商量准备离齐赴宋。哪知此时的重耳只沉溺于小家庭的恩爱安乐之中,已将返晋复国的大事丢到脑后去了。他坚决拒绝离开齐国。

出于无奈,狐偃等重耳的九个从臣在一片桑林里密商了一个办法。他们说通了重耳的妻子齐姜,在夜间将重耳灌醉后,用被子将他裹了,装上事先准备好的车子就走。待到第二天清早重耳酒醒,车子已经离开齐都临淄好几十里地了。重耳将狐偃等人大骂了一通,也无可奈何。

重耳一行赴宋的途中在曹国停留。曹君共听说重耳是个异人,眼睛中有双瞳仁,上身有两根肋骨并连在一起的,于是当重耳在驿馆中洗澡时去偷看究竟。重耳认为这是对他的无礼,第二天就离开了曹国。临走时,只有曹大夫僖负羁设宴为重耳饯行。重耳很感激他。

从曹国到达宋国,狐偃通过自己的朋友、宋国大臣公孙固去通报了宋襄公。宋襄公此时正躺在床上养伤。听公孙固一讲,马上要他代表自己以国君之礼接待重耳。但赵衰、狐偃等人看宋襄公重伤在身,恐怕不久于人世了;宋国在与楚国的泓水之战中,也大伤了元气,留下去没有什么意思,因此就只住了几天就辞别宋国又出发了。临走,宋襄公又送了他们许多马匹、车辆以及路上必需的粮食衣物。

重耳一行离开宋国,准备去投奔楚国的途中路经郑国。郑文公下令城门官关闭大门,不许他们进城。重耳他们只得绕过城门,一直赶到楚国。楚成王也以国君之礼接待重耳,并且常常设宴招待他。楚国是个大国。重耳对楚成王也很尊重。两人相处得很好。重耳就在楚国安顿了下来。

一天,楚成王在宫内大摆宴席,与楚国的文臣武将一起,款待重耳和他的随从人员。大家你一杯我一盅,正吃得高兴的时候,楚王忽然问重耳道:”我这样款待你。你将来回国当了国君以后,如何报答我?”

重耳说:”绫罗绸缎、美女玉器,您已经太多了;象牙毛皮,是楚国的特产,您也不希罕⋯⋯”重耳想了想,接着说,”我若是托您的福,回晋国当了国君,愿同贵国世世代代友好,使两国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万一不得已,要与您兵戎相见,我一定对您退避三舍(当时行军时三十里停一次,叫作一舍)。

再说重耳在楚国的时候,晋国的情况正在起变化。周襄王十五年(公元前637年),晋惠公得了重病,不能上朝治理国政了,惠公的太子圉一直在秦国作人质。秦穆公把自己的女儿怀嬴嫁给了他。圉听说父亲病危,怕王位被别人抢去,就偷偷地逃回了晋国。

秦穆公见公子圉不辞而别,心中大怒。为了报复,穆公派大夫公孙枝到楚国去将重耳接到了秦国来。

为了笼络重耳的心,秦穆公又将自己的女儿怀嬴再嫁给了他。这年的九月,晋惠公病死了。他的儿子圉继承了王位,名晋怀公。怀公一上台,立即下令凡与重耳一起逃亡的人的家属,必须在三个月内将自己的亲人叫回,否则拿家属开刀问罪。

老臣狐突的两个儿子狐偃、狐毛都跟随重耳在秦国。怀公要他去信召回。狐突说:”子无二父,臣无二君。我的儿子忠于重耳,好像我忠于您一样不应该有二心。如他们改变主意逃回来,我也将在家庙里杀死他们。”

晋怀公大怒,命令将狐突杀死。消息传到秦国。狐毛、狐偃兄弟俩捶胸大哭。秦穆公见机会来了,便对重耳他们说:”你们回国的时机到了,让我给你们报仇吧。”

当年十二月,秦穆公亲率兵车四百乘,以不豹为先锋,公子絷、公孙枝为大将,百里奚为参谋,护送重耳一行,浩浩荡荡出发了。

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大军来到黄河边。秦穆公自己留一半军队屯扎在河西作后援,派公子絷带另一半军队送重耳渡黄河东去。

在渡河时,替重耳管行李的壶叔,由于过去在周游列国时一向缺吃少穿,节约惯了,因此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什么坏笾、破席子、剩饭、剩菜、破帐子,统统都往船上装。重耳走过来看见了,呵呵大笑说:”这次我回去要锦衣玉食了,还要这些破烂货干什么!还不统统给我扔掉!”

壶叔只好依依不舍地将这些破东西扔在了岸边。

狐偃见了,觉得重耳还未得富贵,就先忘贫贱,这种情绪要不得,就拿出一双白璧,跪到重耳面前,说:”公子今日过黄河,就到了晋国。这一去,您就大富大贵了;我一个穷跟班的,跟着去没什么用处。这白璧是临行时秦君送给我的,现在我将它献给您,算是表达我对您最后的心意吧。我就留在秦国给您当个外臣,不随您去了。”

重耳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我正想回去同你们共享富贵,你何出此言?!”

狐偃又说:”臣自知曾经劫持您离开齐国,得罪过您;一路上让您受苦、受累、受人欺侮,没有照顾好您;那时因为您很困难,不能离开;我跟随您奔走多年,一向担惊受怕,现在已心力交瘁,比如那些破烂货,已经是留着没有用,丢了也不可惜,还是让我去吧!”

重耳是聪明人,已经懂得了狐偃的意思。想起自己同狐偃他们共患难的那些日子,心里深深地被触动了,连忙一步上前双手将狐偃扶起来,含着眼泪道:”是我错了。您批评得很恰当!”他立即让壶叔将丢弃在岸边的破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收拾好,并且将狐偃给他的那双白璧丢到黄河里,发誓道:”让河伯为我作证,我回去若是忘了大家的功劳,不与大家一起同心同德的话,叫我子子孙孙不昌盛!”

渡过黄河,重耳一行势如破竹;晋怀公的地方官迎风而降。怀公闻报,慌了手脚,忙调集境内所有的兵车,派吕饴甥、卻芮领兵拒敌。但这两个人是贪生怕死的投机分子。见重耳有秦国支持,自知打不过秦军,就在前线反戈,归顺了重耳。

于是重耳率军长驱直入晋都绛城(山西省翼城县东)。晋怀公在勃鞮的保护下逃到了高梁国(山西省临汾县东北)。

重耳四十三岁时逃到翟国,五十五岁上逃到齐国,六十一岁到秦国,待此时回到晋国即位,已是六十二岁了。这一年是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

重耳即位后,称为晋文公。但晋怀公还在高梁国。一国不能有二主。重耳就暗中派人去高梁国刺杀了他,并为不郑父等惠公时被害的大臣修墓改葬。

不久,原来晋惠公、晋怀公的宠臣吕饴甥与卻芮谋反,他们策划火烧了文公的宫室。但文公在秦穆公和众从臣的帮助下平定了叛乱。

晋文公杀了放火叛乱的吕饴甥、卻芮。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想清查吕、卻的同党,将他们统统杀了。但赵衰却劝他说:”惠公、怀公都是靠严刑峻法失去了人心,您不要学他们,要用宽容来让他们臣服。”文公听了赵衰的话,下令实行大赦。但是,大赦的布告虽然贴出去了,那些曾与吕、卻有联系的人仍然人心惶惶,而且谣言四起,总担心文公要秋后算账。文公心里十分不安。

有一天文公早晨起来正在洗头发,宫人报告说有一个叫头须的人来求见。这个头须,就是当年文公离开翟国时偷了钱逃跑的那个人。文公一听,气就来了:”他有什么脸来见我?当年偷了我的盘缠,使我一路像乞丐一样忍饥挨饿、受人欺侮!快叫他滚!”

宫人就去回复头须,叫他快走。头须却说:”请再去报告,说我有安定晋国的计策,请他不要拒绝我。”

那个宫人将头须的话如实转告给文公。文公听了,赶快理好头发,穿戴好了,召见头须。于是,头须向文公提了个大胆的建议:”由他给文公驾车,与文公一道出游,让国人都知道他文公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

文公听了,立即采纳了头须的建议,找了个理由,由头须驾着车,自己坐在车里在绛城转悠了一大圈。这件事在全城的百姓中真的反响极大,尤其是那些心存疑虑的吕、卻旧党,这才心定了。大家都说:”头须在文公最困难的时候偷了他的钱,使他狼狈不堪,现在也没有计较,还重用他;我们的这点事,算得了什么?”于是,晋国上下就都对文公敬重起来,晋国国内也就安定下来了。

文公掌稳了政权,决定对帮助他复国有功的大臣们论功行赏。有的给封地,有的升官,连那些跟随的仆役人等也都得到了金帛的奖赏。尤其是那几位一直跟随他流亡的劳苦功高的同伴,文公将他们列为第一等该赏赐的。为了怕还有遗漏,文公又出榜挂在国门上:”倘有曾为国立过功而遗漏未赏的人,可以自荐。”

榜文贴出去没几天,果真有人在朝门上贴了一封自荐功劳的信。信是用一首诗的形式写的,内容是这样的:

有条龙啊,失去了自己的窝;

几条蛇啊,跟着它到处游;

龙挨饿啊,一条蛇割下了自己的肉;

龙回到了家啊,安心地享着福;

那些蛇儿啊,也都有了窝;

只有一条蛇啊,还在野地里哭!

宫人将信拿进宫里,给文公一看,文公叫了起来:”哎呀,怎么独独把介子推忘了!这是我无法推托的过失!”赶紧派人去找介子推,可介子推已经不知去向了。把介子推的邻居解张找来一问,才知道这信根本不是介子推的意思,是解张为介子推鸣不平而写的。文公忙问介子推究竟到哪里去了?解张说:”介子推已背着老母亲隐居到绵山的深谷中去了。”

文公见说,马上带人驾车赶到绵山访寻。但是只见绵山峰峦叠嶂,山高林密,白云片片,流水潺潺,鸟噪狼嗥,山鸣谷应,哪里有介子推踪影?一连寻了数日,终无所获。文公心里不高兴起来,对周围的人说:”子推为什么如此恨我?我听说子推是孝子,如果我们举火焚烧山林,他一定会背着母亲出来的!”

同来的魏犨说:”当初一起逃亡的人,又不是只你介子推一人有功劳;今日竟以隐身来要挟国君,让我们好寻。待他出来时,我当羞辱他一番!”说完,他就命令士兵们在山前山后,密林四周放起火来。一时,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在绵山上烧了三天三夜,介子推仍没有出来。待火熄后进山一看,介子推母子相抱,被烧死在一株柳树下!

文公见了,不由得痛哭流涕,命军士将介子推母子葬在绵山脚下,并建祠堂,改绵山为介山,让当地人永远纪念他。

因为文公下令放火烧山的那天,正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又因为介子推是被火烧死的,因此,晋国人将清明节的前一天叫做寒食节。从这一天开始,一个月内不升火,只吃冷食,以此来悼念忠诚而又有骨气的壮士齐子推!也从此以后,寒食节一到,晋国人就家家户户在门上插柳、在田野里焚化纸钱,为介子推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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