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将都城由镐京东迁洛邑以后,由于郑国的都城荥阳与周都洛阳很近,因此,郑武公经常往来于两地,实际上控制了周平王的朝政。眼看着郑武公可以独揽周朝大权、称霸诸侯的时候,他自己国内却发生了争权斗争。
郑武公的妻子武姜,给武公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出生的时候是头先出来的,武姜被吓到了,因此给儿子起名”寤生”。小儿子叫段,生得一表人才,以后又学得一身好武艺。因此,武姜不喜欢大儿子,认为他出生时很怪异,是不吉利的;她偏爱小儿子段,一心一意要武公将来把君位传给小儿子。可武公觉得长子继位是历代的规矩,而且寤生也没有什么过错,因此,不肯听武姜的意见,仍坚持立寤生为世子,只把一块小小的共城给段作封地。
不久,郑武公死了。大儿子寤生继位,就是郑庄公。一天,庄公上朝,母亲姜氏对他说:”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权位,当了国君,可你弟弟却只栖身于共城这样一小块地方,你于心何忍?”
“那就听母亲的吧。”庄公怕人家说他不孝,表面上总是对母亲毕恭毕敬的。
“把制邑(今河南荥阳东北)封给他吧。”姜氏说。
听说要制邑,庄公面有难色:”母亲在上,不是儿子不肯。制邑山高路险,是我郑国京城北面的门户,当时先王有遗嘱,不许将这块土地分封出去。别的随便什么地方,我都听母亲的。”
“那就给京城(今河南荥阳东)吧。”
京城也是郑国的重镇,地广人多,物产丰富,与京都荥阳几乎一样繁华重要。庄公心里十分犹豫,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氏见庄公这样不痛快,大为光火:”要是你再不答允,干脆把你兄弟赶到别国去讨饭吧!”
“孩儿不敢,孩儿不敢!”庄公见母亲发怒,只得将京城封给弟弟段。
办完了分封到任手续,段进宫去辞别母亲姜氏。姜氏将周围的使女支走,悄悄对段说:”你哥哥一点也不讲兄弟手足的情分。你到京城后,要屯草积粮、招兵买马,作好准备。我在这里,看到有机会,就会通知你;你就带兵打进来,我给你作内应,将权力从你哥哥手中夺过来。你若能当了国君,我死也闭眼了。”
段听了母亲姜氏的话,到京城后就着手积聚力量,扩充地盘,准备夺权。他先把京城的西郊外和北郊外的地方官找来,要他们从今后向他纳税进贡,听他调遣;然后,又以出去打猎为名,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夺取了鄢(今河南鄢陵县西北)和廪延(今河南延津东北)两地。从此,段的势力日益强大。郑国人都称他为京城太叔。
鄢和廪延的地方官逃到郑国的都城荥阳,向郑庄公详细报告了段的行为;可是庄公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这时殿内有个大臣憋不住了,他大声叫道:”段该杀啊!”郑庄公抬头一看,见是上卿公子吕,就说:”上卿有何高见?”
公子吕奏道:”太叔段吞并国家土地,日夜练兵习武,篡政夺权的目的昭然若揭。请主公拨给我一些军队,让我去京城将段绑来,以消除后患。”
庄公听了,笑道:”段是我母亲的爱子,我的爱弟。我宁可失地,不能伤兄弟之情,违拂母亲的意愿。你不要乱说。”
公子吕没有办法,只得长叹一声退了下去。离开国君的大殿,在外面他赶上了正卿祭足。公子吕又把自己的担心讲了一遍。祭足说:”国君才智过人。这件事不是他坐视不管,一定是怕在大庭广座之中泄露机密,所以故意装糊涂。你不妨私下去同他谈。”
于是,公子吕直接到宫内去求见庄公。庄公见公子吕焦急的样子,就对他说:”你要说的事我心里明白,现在段还未正式叛乱,我若杀了他,国人要说我不孝母亲不友兄弟。我现在将他的事置之度外,装作不看见,任他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等到他正式造反,再消灭他,那时谁也无话可说了。”庄公胸有成竹地说。
公子吕听了,很佩服庄公的深谋远虑,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主公,要是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到时候像野草一样蔓延开了,要锄也锄不完,那怎么办?”
“你说呢?”庄公见公子吕确实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就不避讳他了,”上卿有什么好办法?”
公子吕想了一下说:”我们设个计策,让他提早先动手。”说着,他就将自己设的计策告诉了庄公。庄公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的计策很好,我们就这么办,但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第二天,庄公上早朝,就传令命正卿大夫祭足代他管理国事,宣布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周天子那里帮助处理政务。这时正是四月下旬。庄公的母亲姜氏听到了此消息,心中大喜,以为时机到了,马上写了一封密信,派一个心腹送往京城,约小儿子段五月初带兵来夺取荥阳。没想到公子吕早已在半路上埋伏了人,截住了信件。他将信给庄公看过后,又重新封好,换了自己的心腹送到太叔段那里。太叔段不知是计,给母亲姜氏写了回信,约定五月初五日动手。庄公得到了太叔段约姜氏谋反的亲笔信,就命公子吕率兵车二百乘,悄悄去京城附近埋伏,自己则去宫中辞别姜氏,表面上谎称上周都洛邑,实际上带兵一路往廪延、鄢邑而去。
转眼间,五月五日已到。太叔段一面派自己的儿子公孙滑到卫国去借兵前来助阵,一面率领京城所有兵车,祭旗劳军,浩浩荡荡向国都荥阳进发。不料太叔段刚一走,公子吕就派人扮作商人模样混进京城,在城内放火作内应,打开城门,自己带领军队杀入京城。没费多大力气,太叔段的京城就被公子吕控制了。
再说太叔段带兵刚走两天,还未到郑都荥阳,就得到报告说京城已经失守。他慌忙带兵赶回京城,命令军士攻城,忽然一二天内大半士兵一哄而散。原来公子吕已向京城的百姓做了工作,宣传了太叔段企图叛国造反的事情,再加上平时太叔段对百姓盘剥十分苛刻,因此,京城的百姓纷纷带信给城外的士兵,要他们脱离叛军。这样,太叔段只好收拾残余人马,赶往鄢邑。哪知鄢邑刚被庄公占领。于是,太叔段又逃往他最初的封地共城。但是,小小的共城哪里经得起庄公带领的大军的进攻。不久城破,太叔段拔剑自刎而死。
郑庄公消灭了太叔段,就派人将母亲姜氏给太叔段的信及太叔段的回信送到荥阳,交给了正卿大夫祭足,要祭足将信让姜氏看过,然后将姜氏送到颍地软禁起来,并且当众立下誓言:从此不到黄泉,决不再与姜氏见面!
虽然立下了与母亲永不相见的誓言,但庄公回到国都后,总觉得于心不忍。这时正好有个叫颖考叔的人来见庄公。他是颍谷(今河南登封西)地方一个专门管理土地疆界的官吏。颍考叔特地带了几只捕猎到的猫头鹰献给庄公。庄公问他:”这是什么鸟?”颍考叔回答道:”这种鸟名叫鸮,白天它连泰山也看不见,晚上却能明察秋毫;也就是说,它只见小不见大,而且小时候靠母亲哺养长大,长大后却要啄食自己的母亲。这是一种不孝的鸟,所以人们专门捕来吃它的肉。”
庄公听了,脸上一阵发烧,心里很受触动,但他表面上没有表示什么。这时正好厨师送上来一只蒸羊。庄公让人割了一只羊腿赐给颍考叔吃。颍考叔接过羊腿,自己不吃,却将羊腿上的好肉一块块撕下来,用布包好,藏到自己的衣袖内。庄公见了很奇怪,问他这是干什么?颍考叔回答说:”小臣家里有老母亲,因为穷,从未吃到过这样好的肉。今日蒙君上恩赐,小臣想到老母,难以下咽;因此想藏些回家,煮成羹给老母吃。”
庄公听了,长叹一声说:”你真是孝子啊!你有老母可以奉养,我贵为诸侯国君,反不如你!有母亲却不能奉养!”
颍考叔见庄公说出了自己的真情,就说:”臣有一计,可以使主公既不违誓言,又能尽奉养母亲的责任。”
庄公忙问:”是什么计?快请讲!”
颍考叔说:”主公可以命人掘一个地道,待掘到泉水后,在水边建一地下室,然后将国母姜氏请到地下室与主公见面,这不就是在黄泉相见了吗?”
庄公听了大喜,立刻拨给颍考叔五百名壮士,要他在曲洧牛脾山下掘地十余丈深,在地下的泉水边建了一座木结构的宫室,将姜氏请到地下室相见。这就是历史上所谓郑庄公掘地迎母的故事。而从此,郑庄公就与姜氏恢复了母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