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故事48 奇货可居

秦昭襄王围困邯郸的时候,他的孙子异人在邯郸城里,处境十分危险。异人是在秦王和赵王渑池会后,为了表示两国友好,作为人质被从秦国送到赵国的。他是秦昭襄王的太子安国君与小妾夏姬所生的儿子。

安国君最宠爱华阳夫人,但华阳夫人不能生育,没有儿子。安国君与姬妾们共生有二十个儿子。因为夏姬在这些姬妾中地位最低,而且生下异人后不久便死了,因此,当人质的这个苦差使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异人在赵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由于秦国经常与赵国发生战争,赵王和赵国人常常拿他出气。赵王甚至想要杀了他,以报复秦国,只是由于平原君的劝阻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一天,一个从韩国的阳翟(今河南省禹县)来赵国做生意的商人吕不韦,正巧遇见了正在邯郸街头踽踽独行的异人。见他一副贵公子打扮却又落魄潦倒,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他就是落难在此的秦国王孙。吕不韦不禁心里一动。他用商人的眼光思考起这件事来,忽然,他一拍脑袋叫道:”哈,奇货可居!奇货可居!”他想利用异人进行一次政治投机,但心里不太踏实,就赶快回到家里问他的父亲:”爸爸,您说农民种地,一年能得多少好处?”父亲觉得他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春种秋收,如年景正常,大约可以得十倍的好处。”

“那么贩卖玉石珍宝呢?”吕不韦又问。

“最多一百倍。”父亲随口说,”你今天怎么啦?难道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你连这些也不懂?”

吕不韦不管父亲的惊奇,又问:”那么,扶立一个人当国君,掌握一个大国的政权,能得多少好处?”

父亲吃了一惊,听出了儿子的政治野心,连忙笑着说:”那可是千倍万倍、不可估量的好处了!”

吕不韦就把自己的打算对父亲讲了。父亲真的支持儿子的这桩大买卖,把家里多年经商赚得的一千多两金子全都交给了儿子去支配。

于是,吕不韦就野心勃勃地开始了他的计划。他先用百金去结识赵王派去监视异人的大夫公孙乾,不久,便成了公孙乾的座上客。与公孙乾混熟了,渐渐地与异人接触的机会也就多了。

一天,公孙乾请吕不韦去喝酒,吕不韦就乘机提出也请异人一同入席。因为是熟人,公孙乾就真的把异人也叫来了。喝了一会儿酒,乘公孙乾去厕所的机会,吕不韦就凑到异人的身边悄悄地对他说:”昭襄王已经年老了。一旦去世,这王位就是太子安国君的。但华阳夫人无子。你为什么不回去争取认华阳夫人为母亲,这样你将来就有可能继承王位。”

异人听了,泪流满面地说:“我岂敢有此妄想。一直在这里受气,每当一想到自己的国家,就心似刀绞。我当然想回去了,但哪里有脱身之计啊?!”

吕不韦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虽然穷,但我准备为你用千金去打通关节,救你回去,你看如何?” 异人感动得要跪下来向吕不韦磕头:“倘若真能如你所说,我将来一定与你共享富贵!” 吕不韦赶紧将他一把拉住。 这时公孙乾从厕所里出来了,听见异人说要“共享富贵”,忙问:“你们在商量什么事?” 吕不韦忙说:“我问王孙秦国玉石的价格,想到那里去做玉石生意。” 公孙乾信以为真,就不再追问。

就这样,吕不韦和异人的关系私下里越来越密切。吕不韦又偷偷地交给异人五百多两金,让他用来贿赂公孙乾周围的人,使他能出入自由,不受限制。

吕不韦又用五百金在邯郸采买了许多珍奇宝贝,然后来到咸阳。他先用一串贵重的珍珠买通了华阳夫人的姐姐,然后又托她将一批珠宝转送给华阳夫人,并让她带信给华阳夫人说:“王孙异人在赵国日夜思念夫人。因为他自幼就失去了母亲,因此一直把华阳夫人当做自己的生母。每年在太子和华阳夫人生日的时候,异人都沐浴焚香,朝西祝拜。他一直想回来孝顺奉养太子和夫人,只是赵国看管得严,无法脱身。”

华阳夫人的姐姐问吕不韦:“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吕不韦说:“我在赵国做生意,与王孙异人住在对街,与他相熟,所以他常常流着泪向我讲心里话。” 华阳夫人的姐姐就将吕不韦的话去告诉了华阳夫人,并且转递上了礼物。华阳夫人一直为自己没有儿子而发愁。她知道自己是凭着美貌取得太子的宠爱的。如果没有儿子,将来王位被别人的儿子得了去,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现在,听了姐姐传来的关于异人的情况,她的心被打动了:异人已没有母亲,如果认他做了儿子,将来他继承了王位,自己就是有权有势的王太后了。因此,她与姐姐商量,决心认这个儿子。当然,心爱的夫人认了,安国君没有不同意的。

吕不韦在秦国打通了关节,又回到赵国施展了第二步计策:他用钱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赵姬做小妾。在使她怀孕两个月以后,一次请异人到他家里喝酒时,他让赵姬出来为异人敬酒、跳舞。赵姬的美貌把异人吸引住了。酒后,异人向吕不韦提出要娶赵姬做妻子。吕不韦就乘机将赵姬嫁给了异人。

周赧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9年)正月,赵姬生下了一个男孩。异人十分高兴自己有了子嗣,因为是正月里生的,所以取名为政。后来,这孩子就成为赫赫有名的秦王政,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当然,吕不韦更高兴,因为这孩子实际上是他的。他的政治大买卖已经有了可靠的保证。

周赧王五十八年(公元前257年),趁秦昭襄王带兵围困邯郸、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混乱时刻,吕不韦将看管异人的公孙乾用酒灌醉了,并且用钱收买了守门军士,让异人打扮成他的仆人,偷偷地逃出了被围困着的邯郸城,直奔秦王的大营。就这样,异人随秦王回到了咸阳。

回到咸阳后,异人去拜见华阳夫人,吕不韦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套楚国人穿的衣服。穿着楚装的异人,使华阳夫人高兴不已;因为华阳夫人本是楚国公主,嫁到秦国来的,她想异人能与她亲近,真是“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当场认异人做儿子,改名叫“子楚”。子楚事事取悦华阳夫人和安国君,继承人的地位也就越来越稳固了。

周赧王五十九年(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派大将嬴樛、张唐带兵攻下洛阳,东周王朝就此正式结束。

公元前251年,秦昭襄王在位56年后去世。太子安国君继位,即秦孝文王。孝文王按华阳夫人的意愿立异人为太子。但是孝文王登基的热度还未散去,他在庆祝宴会上就病死了。朝中的官员都怀疑吕不韦下了毒手,因为他急于让子楚继位。果然,第二年子楚继位,即秦庄襄王。庄襄王感激吕不韦让他从赵国逃回秦国,上位成为了嬴姓国君。他任命吕不韦为相国,封他为文信侯,享受洛阳地区十万户的税收。于是,华阳夫人成为了太后,赵姬成为了王后,而实际上吕不韦与赵姬生的儿子政,成为了太子。

但庄襄王的命运也不长,只做了三年国君,公元前247年,他也去世了。第二年,吕不韦拥立政继位。但政此时只有十三岁,不太懂事,大权就都落在吕不韦手里了。他不仅担任丞相,还被尊称为“仲父”,以秦王的第二父亲自居。

至此,吕不韦的“大买卖”终于成功了。他得意洋洋。有了权力,他还想要名气。他十分羡慕齐国的孟尝君、魏国的信陵君、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等在诸侯中的名气,于是他养了三千多名门客,并让门客中的文人,按照孔子编写《春秋》的办法,将他们的言论、见闻记录下来,写成了一部二十多万字的《吕氏春秋》。他认为,这部书包容了天地、万物、古今的一切内容。为了炫耀这部书的水平,吕不韦还下令在咸阳的城门上悬挂千两金子,宣布不管是谁要是有办法改动这部书稿中的一个字,就可以得到这一千两金子作为赏赐。然而,既然这是吕不韦主持编写的书,谁敢动它呢?于是,吕不韦在秦国的名气和声望也就越来越大了。

吕不韦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讨好太后,又收买了一个叫缪毐的人,让他冒充宦宫去内宫服侍太后。本来按规定,凡是进内宫的宦官都必须被阉割。可是吕不韦只让缪毐拔掉胡子就混进了宫去。缪毐进宫后深得太后的宠爱。太后要求秦王政封他为长信侯。从此,缪毐依靠太后的关系大力培植和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也仿照吕不韦的办法招募了门客数千人,在朝廷内结党争权,飞扬跋扈。

这时秦王政随着年龄的增大,已经完全能独立思考和处理军政事务了。同时,他也越来越不能忍受吕不韦、缪毐控制朝政、为所欲为了。

公元前238年春天,秦王政二十二岁,这是他登位的第九个年头。按照秦国的惯例,他要从国都咸阳到旧都雍城(秦国的宗庙所在地,国君每年要到这里举行祭祀仪式)举行加冕典礼。典礼结束后,一切军政事务就都归他亲自处理了。缪毐害怕从此以后自己的特权会丧失,就乘秦王政离开咸阳到达雍城,住在祈年宫里的时候,假传了太后的旨意,声称祈年宫里发生了事变,有贼人要谋害秦王,就召集了太后的宫廷卫士及他的数千门客,连夜包围了祈年宫,企图趁混乱杀死秦王,自己以太后的名义执掌政权。但此时的秦王政已是十分精明果断的国君了。他在事变的前夕得到了中大夫颜洩的报告,就一面火速派人去咸阳召大将桓𬺈的军队前来,一面亲自组织随身的卫士抵抗。待至天亮,他亲自出来向包围祈年宫的军队宣布:“宫内没有什么贼人,要谋害王上的就是缪毐”!并下令有生擒缪毐的,赏钱一百万;献出他首级的,赏钱五十万。就这样,跟随缪毐的叛军一半逃散,剩下的一半敌不过秦王的卫队,只好纷纷溃逃。缪毐见叛乱失败,逃出雍城东门,刚好遇到桓𬺈前来救驾的军队,被桓齿奇活捉。

秦王政平定了缪毐的叛乱,车裂了缪毐;太后因为支持了叛乱,被打入棫阳宫幽禁了起来。在审讯缪毐时,他又供出了吕不韦——是吕不韦当年设计让他进宫的。吕不韦是这一事件的幕后策划者。秦王政十分恼火,真想杀了这个兴风作浪搞阴谋的大人物。但是,考虑到他曾扶佐自己的父亲秦庄襄王有大功,怕杀了他引起人心不稳,就宣布罢免了他丞相的官职,把他打发回自己的封地洛阳去了。

到了洛阳,吕不韦并未罢休,他不断地同各国诸侯联络,企图重新组织力量东山再起。一些国家也派出使者去请吕不韦到他们那里做官,想借他的威信和力量加强自己在诸侯国中的地位。

秦王政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亲手写了一封责备吕不韦的信,派人给他送去。信中说:”你有什么功劳,竟享受了十万户的租税?你和王室有什么亲戚关系,竟敢号称仲父?你参加缪毐叛乱,我不杀你,你不思悔过,竟敢与诸侯私通!现在我削去你的封地,命令你迁到蜀郡(今四川)去,不许再出来捣乱!”

吕不韦接到秦王的信,知道自己的”买卖”已做到了头;就是到了蜀地,秦王也不会放过他,因此,只好喝下了一杯毒酒,自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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