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文公杀了商鞅,恢复了甘龙、杜挚等老臣的官职,并任命公孙衍为相国。公孙衍利用商鞅变法所取得的成果和日益壮大的国家和军事力量,向西攻占了巴蜀(现今四川省),并让惠文公称王。从这时起,秦惠文公就变成了秦惠文王。秦惠文王认为是时候统一天下了,他派出使者要求楚、齐、燕、韩、赵、魏六个国家都向秦国割让土地,祝贺他的称王之举。一个强大的秦国的威胁终于摆在六国的眼前。
在秦国威胁六国的情况下,如何抵御其进攻并维护自身的利益和生存已成为政治活动的核心议题。这时,有人提出了“合纵”的主张。由于六国的地理位置基本上呈纵向排列,从南到北,因此将六国的力量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西边的秦国,这也是“合纵”这个词的来源。提出这一主张的是一位名叫苏秦的人。
苏秦是洛阳人,他和张仪曾在鬼谷子处学习。不过,孙膑和庞涓学军事,而他们则学习政治。孙膑下山不久后,苏秦和张仪也离开了下了山。
回到家中,苏秦决定变卖家产,到各国游说。他的父母、妻子和嫂子都劝阻他:一个男子汉应该脚踏实地耕田、经商或做工,以养活家人。靠口舌之利去追求富贵,我们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最终一无所获,你可别后悔!
不顾亲人的反对,苏秦卖掉了所有财产,准备好车马和随从,并特地穿上了一件黑色貂皮大衣,准备前往周天子那里。到了那里,周安王的官员看不起他这个农民出身的人,不肯为他引见。于是,苏秦决定往西去秦国。这时秦惠文王刚刚杀了商鞅,对游说之士心存成见,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付了他,并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苏秦又去找公孙衍,想请他帮忙说服秦惠文王。但公孙衍妒忌他的才华,对他不闻不问。因此,在秦国的一年时间里,苏秦什么也没有得到。最后,他身无分文,身上那件昂贵的黑貂皮大衣也被穿破了,只能懊悔地返回故乡。
苏秦回家时,神情落魄。父母责骂他,妻子只顾在织布机前,不理他。饥饿、疲惫和沮丧让他倍感失落。他抬头看见嫂子正在厨房里烧饭,忙走过去打招呼,但嫂子只向他瞥了一眼,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苏秦心如死灰,只能含泪忍受饥饿,回到自己的房间。晚上,他打开书箱,一卷卷地翻阅。他意识到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学识不够成熟。突然,他发现了鬼谷子送给他的一本书——《太公阴符》。他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
然而,苏秦实在太疲惫了,读着读着,他的眼皮开始打起了架。苏秦很生自己的气,一时着急之下,他用一根绳子将头发绑在了房梁上。每当他打瞌睡,头发就会被吊起来。但是,这个方法也没有太大效果:头不能低,眼皮还是闭上了。苏秦无可奈何,他看见桌子上放着妻子纳鞋底用的一把锥子,就用它在自己的大腿上刺了一下。锥子扎进肉里,鲜血流了出来,钻心的疼痛终于赶走了瞌睡虫,他又能专心阅读了。这就是“头悬梁、锥刺股”这个典故的由来。
一年后,苏秦再次出发,向兄弟苏代、苏厉借了一些钱。由于上次秦国不肯重用他,这次苏秦决定去说服中原各国联合起来对付秦国。
他先到了赵国,见了赵国的相国奉阳君。然而,奉阳君并不欣赏苏秦这样的说客,很快就把他打发走了。苏秦只好北上到了燕国。在那里,他等了一年多才在燕文公出游的路上拦了他,终于有机会向燕文公提出“合纵”的主张。燕国是个小国,燕文公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安危,因此,觉得苏秦的主张很有道理。于是,他为苏秦准备了车马路资,派他做国使,让他代表燕国去中原各国游说。
苏秦第一站又到了赵国,正巧赵相国奉阳君去世。苏秦趁机说了一通奉阳君的坏话,并宣扬了六国南北联合,共同抗秦的好处。赵肃侯被苏秦说动了。他请苏秦担任赵国的相国,并配备了一百辆马车和一批仆从,让他带着一千镒黄金、一百双白璧、一千匹绸缎,代表赵国去联络韩、魏、楚、燕、齐五国。
为应对当前的局势,五国的国君都同意苏秦的提议,决定加入“合纵”。苏秦完成了使命后,带着豪华的车马和仆从返回赵国的路上,气势煊赫地路过家乡洛阳。这时,父母、妻子、兄弟和嫂子都到路口迎接他。他的妻子和嫂子见苏秦下车走过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苏秦对嫂子说:“想当年,我穷困时你连一顿饭都不肯给我吃,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恭敬呢?”嫂子听了,吓得哆哆嗦嗦地说:“都怪我那时有眼无珠。如今叔叔当了大官,发了财,我怎敢不恭敬呢?”苏秦听后,长叹一声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今天,我才知道了当官的好处!”
回到赵国,赵肃侯封苏秦为武安君,并派使者约五国国君到洹水(今河南省)会盟。除赵国是东道主外,其他五国的国君按国家的大小依次排列坐次:楚、齐、魏、燕、韩。按照苏秦的建议,六国国君从此都改称王,并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保证今后一国遭到秦国进攻,其余五国一同发兵相助。六国国君一致决议,任命苏秦为“纵约长”,并身兼六国相国,统帅六国军队。
苏秦联合六国“合纵”抗秦,这个消息传到秦国,秦惠文王大吃一惊。他后悔没有重用苏秦。秦王赶紧派出使者去拉拢魏、燕两国:答应归还魏国襄陵等七座城池,并且将女儿嫁给燕国的太子。魏、燕两国果然与秦国又和好了。
赵王得到消息,责备苏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才不到一年,魏、燕两国就背弃了盟约,你所说的合纵,究竟靠得住吗?”苏秦只好说:“请让我出使燕国一趟。”
这时燕文公去世,燕易王即位。齐国趁机攻打燕国,抢占了燕国十座城池。苏秦来到燕国,燕易王就对他说:“过去先王支持你倡导合纵,现在齐国就来攻打我们燕国,这不是对先生最大的嘲弄吗?”苏秦被说得满面羞愧,只得说:“请大王让我出使齐国,把这十城要回来!”
他来到了齐国的都城临淄,去拜见齐威王。见了齐王,先向他致贺礼,然后致哀礼,并放声痛哭。齐威王觉得奇怪,就问:“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苏秦说:“我出使贵国,礼该致贺。但看到贵国将灾祸临头,不能不表示哀悼。”齐威王生气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齐国会有什么灾祸?”
苏秦慢吞吞地说:“大王不要生气,听我给您说:一个人即使饿极了,也不能去吃乌头籽。因为那是一种毒药,吃得越多,死得越快。如今燕国虽然弱小,它却与秦国结下了儿女亲家。大王占了燕国十座城池,等于也得罪了秦国。这与饿极了的人吃乌头籽有什么两样呢?”
齐威王问:“这怎么办呢?”苏秦答道:“大王,为何不将十城归还给燕国呢?这样一来,燕、秦两国就能和好相处,齐国也可以借助这两个盟友的声望号令天下。”齐威王听从了苏秦的建议,将十座城市还给了燕国,并送给他一车丰厚的礼物。
苏秦为燕国立下大功,但一些燕国的大臣十分妒忌他。他们在燕易王面前说了很多恶毒的话,使得燕易王对苏秦逐渐疏远,最终罢免了他的官职。苏秦无从辩解,便编了一个故事,对燕易王说:“我曾经有个邻居,男主人出门在外,女主人与另一名男子勾搭在一起。男主人归来后,女主人担心事情败露,便在酒中放入毒药,准备让女仆端给男主人喝下。可女仆知道酒中有毒后左右为难:如果告诉男主人,女主人就会受到惩罚;如果不说,男主人就会丧命。于是,她急中生智,假装绊了一跤,把酒洒掉。但结果却是她被男主人打了一顿。我抛弃父母妻儿,竭尽忠诚来为您效劳,却被冤枉。这难道不是像那个女仆一样吗?”苏秦讲完后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没有关系,只是如此下去,以后谁还会为大王出力呢?”
燕易王终于意识到错误,忙说:“都是我一时糊涂,听了别人的谗言,冤枉了你!”于是他恢复了苏秦的官职,更加信任他。
这时齐国屡次侵犯燕国。为了削弱齐国,让燕国得以安宁,苏秦和燕易王商定了一个反间计——苏秦冒着生命危险逃亡到齐国。
到达齐国后不久,齐威王去世,由宣王继位。宣王是一个贪图享乐、挥霍无度、爱慕虚荣的君王。苏秦就投其所好,向宣王提出建议,为威王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又修建了宏伟的宫殿,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美女以使齐国百姓不安,导致国库空虚。
这样的做法引起了一些不满和反感。不过由于昏庸的齐宣王很喜欢他,那些不满意的人都无可奈何。终于有一位大臣们商定出一个阴谋:暗杀苏秦!
一天,当苏秦刚刚走出朝会时就被从旁边刺进一刀刺穿了他的腹部。苏秦握紧伤口拔出长剑冲着齐宣王大声说道:“当我死去后,请您斩下我的脑袋然后悬挂于市场之中并宣告:这是燕国奸细,谁刺杀的会被授予重赏⋯⋯”。话音刚落,他猛地将自己的腹部割破流出了大量的鲜血然后离开了人世。
听到这些话的齐宣王依照苏秦所言做了。结果如愿以偿,刺杀者自行出来领受奖励并且受到严厉制裁。不过,从此六国联合抗秦的大业也被终结了。战争又开始了,整个世界充满了烟尘与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