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故事47 窃符救赵

长平之战之后的第二年,秦王派大将王龁带领十万大军包围邯郸。赵孝成王重新起用老将廉颇带兵守城。廉颇自己冲在前面,和士兵们一起密切防守,王龁久攻不下,相持了一年左右。秦王又派郑安平率领精兵五万人协助王龁攻城。

邯郸城已经被围困了一年多,快坚持不住了,赵王请相国平原君前往魏、楚等国求援。平原君说:“魏国和我有亲戚关系(平原君的夫人是魏国信陵君的姐姐),派个使者去就可以了。楚国是个大国,但路程太远,我必须亲自去。”

于是,平原君准备在自己的三千门客中挑选二十个文武兼备的人与他同行。可是挑来挑去只选到了十九人,还缺一个人怎么也选不出来了。平原君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几十年养了几千门客,却挑不出二十个能派用场的!”这话被一个平常坐在最后排的下等门客听到了,他对平原君说:“让我来凑这个数,是不是可以?” 平原君一向没注意这个门客,见他这么说,就问:“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几年了?”

那门客说:“我叫毛遂,来这里三年了。”

平原君觉得这个门客不知高低,就说:“一个人才,比如一只锥子装在口袋里,自己会戳出来的。可你来我这里已经三年,我怎么没见过你的才华呢?”

毛遂回答说:“那是因为您没有把我当成锥子装进口袋里。今天您如果把我装进袋里,不但会露出尖来,而且会脱颖而出!”

平原君觉得毛遂的话说得很豪迈,就让他凑了第二十个人的数,一同出发去楚国了。

平原君去见楚考烈王,说服他合纵救赵。从早上一直说到太阳当午,楚考烈王还是没有痛快答应。一直等候在楚王殿下的二十个平原君的门客实在不耐烦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办法。这时,毛遂却带着佩剑独自一人闯到了大殿上,大声说:

“‘合纵’的利害得失,两句话就可以讲清楚;愿不愿意‘合纵’,一句话就行了,怎么老是议而不决呢?”

楚王见有人胆敢上大殿来责问,发怒道:“你是什么人?”平原君忙说:“这是我的门客毛遂。”

“我在与你的主人商量事情,关你什么事!快退下去!”楚王呵斥道。

毛遂不但没有退下,反而走上一步,一把抽出佩剑,握在手里,说:“‘合纵’是天下大事,天下的人都有权议论。在我的主人面前呵斥我,这是什么意思?!” 楚王见毛遂手拿利剑怒气冲冲的样子,怕有不测,只好缓和了口气说:“你有什么高见,就说吧。”

毛遂就说:“楚国方圆五千多里,一向称雄诸侯,号称盟主,但以后却一直受秦国欺侮:楚怀王死在秦国,郢都被白起那小子占领……这些事连三岁小孩也感到羞耻,难道您大王不在乎吗?现在谈‘合纵’,主要是为楚国着想,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赵国!”

“是的,是的。”楚王只好连声称是。

“那么,‘合纵’抗秦的事定了?”毛遂盯住楚王问。“定了。”楚王说。

毛遂就回头招呼楚王的侍从取来牲口的血,让楚王与平原君歃血为誓,合纵抗秦。

于是楚王派遣春申君率领八万士兵前往救援赵国。春申君将军队开到武关后,选择驻扎下来,并不急于与秦军交战,而是选择观望魏国的动向。同时,魏安釐王接到赵国的求援信后,派遣了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救援赵国。

此时,秦王已亲自率领军队来到了王龁的军中督战,得知魏国派出十万士兵前往救援赵国的消息后,他便致信给魏王,威胁道:“我很快就要攻下邯郸了。如果你再派兵前往救援,我就会先灭了魏国!”魏王深感恐惧,急忙命令晋鄙将军队停留在邺城(今河北临漳县),不再继续前进。而秦军则越来越凶猛地攻打邯郸,楚国和魏国的援军则都停止了前进。

赵孝成王万分焦急,叫平原君再次致信给信陵君,请他前往说服魏王出兵相救。平原君在信中对信陵君说:“邯郸危在旦夕,你的姐姐日夜悲泣。你就是不顾念我赵胜(平原君的名字),难道也不顾及你的姐姐吗?!”

信陵君收到信后心急如焚,他带着几个能言善辩的门客前往多次说服魏王出兵相救,但魏王始终不答应。实在没有办法,信陵君决定孤注一掷,只带领自己的一千余名门客,一百多辆车子前往与秦军拼死一战。

信陵君知道,自己此去必死无疑。这一千余人要对抗十多万的秦军,简直是往虎口投肉。但为了不辜负平原君的期望,他别无选择。出城时,他经过城门,去与守门人侯嬴告别。

别看侯嬴是个穷守门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他却是魏国有名的“贤人”。当年信陵君为了结交他,在家中摆了盛大的宴会,并亲自驾车去接他。这穷老头就穿着破烂的衣服大模大样地坐在车上,路过一个卖肉市场时,又慢吞吞地下去看自己的一个杀猪的朋友朱亥,一直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但信陵君仍然耐心地等待,恭敬地为他驾车,一直将他接到家里,并把他奉为宴会上的上宾。信陵君礼贤下士的名声因此传遍了整个国家。从此,他们两人就成了密友。

可是今天这个侯老先生怎么了?明知道信陵君要前去为赵国殉难,他却只是淡淡地说:“公子好自为之吧。我年老了,不能同你一起前往了。”信陵君告别侯嬴出城,心里一直在打鼓:“我对侯老先生这么好,他为什么这样冷淡?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想着,他又驱车赶了回来。

侯嬴立在城门口等待着,见到信陵君回来,他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信陵君终于明白,侯嬴一定有话要说,于是二人一起进屋,关上了门,信陵君对他说:“我急糊涂了,没有来请教老先生。现在请您指点吧!”侯嬴说:“你养了三千门客,却没有一个能给你出主意的,现在你又要去硬碰硬,这不是往虎口投肉吗?”信陵君不知道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如实回答说:“是的。”

“我曾听闻如姬的父亲被人杀害,她要大王为她报仇,三年没能够找到仇人;后来如姬向你诉说,你立刻派门客去斩了她仇人的头。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听说,如姬曾表示为了报答你的恩德,愿意为你去死。现在调动晋鄙军队的兵符就锁在大王的卧室内,只有如姬才能拿到它。你不妨去请求如姬的帮助⋯⋯”

当信陵君听到这些话时,感觉仿佛从梦中醒来。他连忙向侯嬴表达感激之情,然后让客人们在郊外等候,自己则悄悄回到家中,找来了在后宫中与他亲密的太监颜恩,请求他将这个秘密告知给如姬。

果然,那晚如姬偷走了兵符。兵符的另外半个在晋鄙手中。只有将魏王手中的半个兵符拿去,与晋鄙的半个合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虎符时,才能调动晋鄙的军队。

信陵君拿到了兵符后,去向侯嬴告别,顺便请教一番。侯嬴说:“通常情况下,将军在外面,他的命令不会被反驳。如果验过兵符,晋鄙肯交出兵权最好,如果他还要请示魏王,那就会有麻烦了。我叫朱亥与你一起前往。如果晋鄙不肯交出兵权,就让朱亥杀了他。”说完,他一挥手,杀猪出身的朱亥手提一把大铁锤走了出来。

信陵君带着朱亥与侯嬴最后握别时,侯嬴对他说:“公子请保重。我年纪已经大了,不能与你一起去杀敌立功了。现在,让我用我的灵魂为你们送行吧!”说完,他拔出佩剑,自杀了。

信陵君十分悲痛,但不敢多留,赶紧带着门客直奔邺城。见到晋鄙,信陵君拿出兵符,说道:“大王,您长期在外奔波辛苦了。让我代表您带兵救赵,您回国休息吧。”

晋鄙验看了兵符,合起来正好是一只完整的老虎,知道不是假货,但转念一想,只凭兵符,又没有见到魏王的书信,所以会产生疑惑。此外,信陵君与赵国有亲戚关系,竭力主张救赵;而魏王坚决不让发兵,这些他都清楚。难道这里面有诈?于是他就推托说:“请公子稍等几天,等我整理完了军册,再一并移交吧。”

信陵君急了:“邯郸危在旦夕,必须马上去救援,一刻也不能等!”

从信陵君的话语中,晋鄙已经听出了破绽,于是更加坚定了:“老实告诉您,我还要向魏王请示,才能将兵权移交给你。”

朱亥在一旁听了,大声喊道:“你不服从大王的命令,就是叛逆!”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大铁锤,向晋鄙当头砸下去,晋鄙顿时脑浆迸裂,倒在了地上。 信陵君高举着虎符,对军人们宣布:“魏王命令我代替晋鄙,率军救赵。晋鄙不服从命令,已经受到了惩罚。现在,三军听从我的调度。”魏军将士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信陵君立即下令调兵遣将,对十万魏军进行了整编。他宣布:“凡是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可以回家;兄弟都在军中的,哥哥可以回家;独子也可以回家供养父母;有病的可以留下来治病。”这样一来,约有两万人遣返回家,人人感激信陵君。剩下的八万人也十分感动,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信陵君便带领这八万精兵,立即前往前线,直捣秦军大营。

王龁根本没有想到魏军会突然杀来,一下子措手不及,被信陵君打得狼狈不堪。在邯郸城里的平原君见到信陵君率领的魏军前来救援,也率赵军杀出城来。两边夹攻,秦军大败,损失士兵近半。

王龁只得带领残兵逃到秦王扎在汾水边的大营。秦王见秦军长期在外作战,不能取胜;又见诸侯的救兵来到,怕再吃亏,就解了邯郸之围,率秦军回咸阳去了。

在一片庆祝胜利的凯歌声中,赵孝成王亲自到信陵君的大营中向他拜谢,对他说:“把赵国从灭亡的边缘挽救回来,全仗公子的力量啊!公子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大贤人!”平原君更是为信陵君背着弓箭、牵着马开路。邯郸的百姓也夹道欢迎信陵君。信陵君有点飘飘然起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对朱亥说:“这次,我们可是扬眉吐气了!”

朱亥却说:“别人对你有恩,你不可以忘记;你对别人有恩,你不可以不忘记。现在公子你夺了晋鄙的兵权救了赵国,对赵国虽然有功,但对魏国是有罪的。你有什么权力居功自傲呢?”

信陵君听了,感到十分惭愧,忙对朱亥说:“先生说得对,我一定要谦虚谨慎做人!”

赵王将信陵君迎进邯郸城时,设宴款待他,并要送给他五座城池作为封邑。但信陵君口口声声责备自己,说自己对不起魏国,态度十分谦卑,一直不肯接受。 后来,信陵君听说魏王追查窃符的事件,不允许他回魏国,才接受了赵王一座城池的封地,作为自己的居所。信陵君从此就住在赵国,长达十年。

公元前247年,秦庄襄王派大将蒙骜、王龁带兵攻魏。魏安釐王没有办法,只得听从如姬的建议,派人去赵国请信陵君回国率军御敌。赵孝成王为了答谢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功劳,派出十万大军供信陵君指挥。楚、韩、燕三国也派兵前来支援信陵君。于是,信陵君率领楚、赵、韩、燕、魏五国大军在少华山、华阴道两处分别打败了秦军,将他们赶出了函谷关。后来,魏王又怕信陵君的实际权力太大,加上秦国的离间挑拨,收回了他的兵权。信陵君从此灰心丧气,告病在家,不再管国家的事,整天喝酒取乐解闷,最终在公元前243年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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